Rain Land

「妳覺得愛情重要？還是麵包重要？」這是我最近丟給黠兒的陷阱題。

「都重要。」大概是逐漸習慣我笑嘻嘻不懷好意的提問，黠兒選擇最沒難度又能最快封口的答案回答我。我對黠兒抱怨：「妳唉，這樣回答很無聊耶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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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說得也沒錯啦。

愛情會變質，麵包會超過保存期限。如果硬要在麵包跟愛情中間選一個，是毫無道理的。「所以這才是陷阱題啊。」我對黠兒說：

「可是，陷阱題不代表就不能作答。要我來選，當然是選麵包。」

黠兒露出不屑的神情，我聳肩：「欸，兩個都選不見得比單選麵包清高多少吧？對不對？」我又說：「話說回來，兩樣都選已經算妳人很好了。現在的女生不來這一套的。」

「現在的女生會『選擇』愛情，不過這不代表她們『不要』麵包；她們會要男人日後全數償還，而且還必須加上火腿起司做成三明治，哈。這就是女人在談論擇偶條件時說『有沒有錢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有上信心』的真正意思，哈哈。」

黠兒不滿抗議：「你自己還不是說麵包比較重要？而且，男女生結婚後，男生賺錢養家有什麼不對？很多女生結婚後都得幫忙賺錢呢。」

「那一開始就承認麵包比較重要不是簡單多了。就像我這樣。」我欣賞著美女生氣的表情，口中繼續：「麵包換得到愛情，愛情可未必昇華得出麵包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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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錢買不買得到愛情？當然買得到。

黠兒起初毫不思考便回答「買不到」，讓人不禁莞爾。

會講金錢買不到愛情的人，我認為，那只是沒本領去買罷了。

當然也有人會說金錢買不到真正的愛情。可是，你沒買過，又怎麼知道呢？就算金錢買來虛假的愛情，難道就不能讓它變成真正的愛情嗎？

買回來的虛假愛情，還有變成真情的可能。要是打開始就跟愛情二字沒沾上邊，哪還來變化的空間呢。這個世界也是先搶先贏的啊。

禮物，鮮花，燭光晚餐，攜手旅遊，哪樣不要錢？如果已屬情侶關係，也許不必靠這些來維繫倆人關係，但如果在追求階段，這些手段怎麼會不具備影響力呢？

人心是很脆弱的，而且，習慣往往是最好的毒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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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妳想想看，假定這樣的情況：今天有人想追妳。」我對黠兒試著揣摩這樣的情境：「那個男的每天一封電話問候妳好不好，上下班開車接送，假日只要妳想去哪裡玩，他哪裡都能陪；每逢生日、東西情人節、聖誕、跨年等等，該來的禮物簡訊，樣樣都不缺。妳會不會動心？」

黠兒有些不情願地揮揮手：「女生當然喜歡被重視，可是這樣做我也許會覺得他很煩。」我說：「剛才這樣講當然有點誇張。我的意思是說：講得極端點，他有能力做到絕大多數可以滿足妳的部分。這樣妳會不會動心？」

「當然動心不一定，可是覺得開心是會的。」黠兒這樣講，堅守最後一道界線。我也不堅持，繼續道：

「好嘛，至少他能爭取妳的好感。接下來，來試著想想這樣的情況：今天妳有另外一個男性朋友在追求妳；他可能已經追了一段時間，妳對他也有相當好感。這時候身邊冒出新的追求者。」

「那個男的一樣每天電話問妳好不好，上下班接送，假日有辦法陪伴妳去玩，剛才說的三節五節樣樣都不忘。妳會不會動心？」我說：

「相對之下，妳交往比較久的朋友，他對妳也很好，感情付出同樣深。可是他就是沒辦法縱容電話費太高、沒有自己的車、假日往往要兼差打工、妳不能指望他在各個節日送禮物，因為他說不定當日都得工作……有時候當妳心情不好，他恰巧也得加班……妳知道妳該諒解他，然而相對之下總有個不用賺錢，整天都有時間相陪左右的追求者……」

「這種情況下，妳會選擇哪一個？用金錢砸不砸得出好感來？」我問。

「不，不見得。」黠兒有些遲疑，卻還是搖頭：「就算有男生這樣做，我也不一定會喜歡他……好吧，也許我會『感謝』他就是了。」

「感謝的意思就是『恩情』囉？可是，當妳累積了很多感謝與恩情的時候，難保就不會動搖妳的抉擇。就算那個假設狀況裡的沒錢窮小子是女方的男友，當身邊有人這樣猛烈追求，也難保人不會變心。」

「更何況，假如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，妳還能回頭去『享受』窮小子所能給予妳的次級待遇嗎？告訴妳：習慣就是最好的毒藥。」

「又尤其是，只要一開始貪圖方便，讓對方有機會載妳上下班，或者某個週末妳男友要打工不能帶妳出去玩……而妳不小心就答應了有錢追求者的邀約，此時，就很難拒絕第二次、第三次。人情世故就是這麼難為。」

「接下來，當妳身邊的人都發現那個追求者對妳這麼好，他們的認定自然而然就會開始把妳跟他湊成對。」

越講越深入，我開始說些偏激的假定狀況：「然後，可能妳男友也知道了這些事。他對妳的人際關係和交友保持尊重，可是他的自尊不見得能容許自己買不起車、而讓女友去搭別人的車子。」

「他可能會自卑，或者會賭氣；他可能會漸漸退讓，也可能強行負荷他原先無法負擔的開支，想要讓妳在他呵護下也能享受同樣的生活。」我輕鬆地說：「有個矯情的網路故事就是這樣寫的：最後男主角因為身體透支，精神不濟，在趕打工的路上出車禍死掉。」

「男主角死前最後的遺願還處處為女主角著想……這個故事後面很做作，可是前頭部分非常真實。這就是金錢能買到愛情最好的示範。」

講到這時候，黠兒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，我也就識趣沒再繼續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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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無法定義金錢對應愛情適用的匯兌公式，但是，在這個時代，金錢能做的事情太多了，甚至能拿來衡斷愛情的份量。

如果說女性拿車子、房子、學歷來評斷男性，未免太輕蔑女性了。

男性如果想讓女性與他共度幸福安穩的人生，是不是本就該具備能維持良好工作的學歷？是不是早該擁有穩定的社會地位？是不是先該準備好車子房子？

如果男性連這些都做不到，不就表示他不具備讓所愛之人幸福的條件嗎？

——這樣說，是否全然正確？好像又未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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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說，其實，是我們對於愛情、幸福、責任的定義，早已扭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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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好啦，不提那些殘忍的假設了，講些現實層面。」我對黠兒說：「現實是，這個社會貧富差距逐漸加大，但人民消費慾望沒有減少，金錢掛帥會繼續持續，有錢人只會更加有錢。今天——也就是剛才，妳做不出回答的問題，也許明天答案就已確定。」

黠兒低頭沈思，這話題顯然頗為沈重。我忍不住又問：「好吧，今天妳有男朋友，假如出現一個有錢的醜男，用剛剛我說的待遇採取追求行動，妳會不會變心？」

「很醜唷？」黠兒想了想，忽然「嗤」的一笑：「如果我說讓他當冤大頭，會不會很過份？」

我聳肩表示「不會啊」。「可惜，」我對黠兒說：「有錢人通常也不會醜到哪裡去——至少，有錢人的後代不會醜到哪裡去。知道為什麼嗎？」

關於這個問題，黠兒突然開竅了，馬上就猜出答案：「因為有錢人會娶到美女當老婆！」

「正確答案。」我輕輕鼓掌，跟黠兒互相笑成一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