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ain Land

由來只有新人笑，有誰聽到舊人哭？

跟男人結婚要挑處女一樣，大多數人都喜歡未經人事、矇懂無知、好管好騙的對象。我的朋友（好吧，算是朋友）把上了才十八、九歲的小女生，而且還拐上了床。根據看過女方的其他朋友所言，評語是她看起來「笨笨的」。

你能要一個剛成年的小女生多成熟多聰明？

男人為何就算結了婚還想去挑嫩草吃？因為嫩草好吃——不光「口味」上的「好吃」，復因「難易」程度上的「好吃」。

我想起的是我當兵的時候。我所待的單位是台灣北部最大的裝甲騎兵單位，擔任的職位是參四。（如果看到這裡已經懂得搖頭嘆氣的，想必深知中華民國陸軍後勤之三味啊～）

（無法理解的，可以稍微想像一下接下來的情境——慢慢一步一步來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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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你擔任參四，一開始，學長、班排長都是很親切的。

老闆雖然看起來有隔閡、很恐怖，不過好像也沒有要為難人的樣子。總還願意給時間讓你成長。

管後勤的參四都曉得：實務所有重點都在裝保，業務所有重點都在裝檢。

中華民國國軍由基層單位開始有連主檢、旅主檢、軍團檢、高裝檢等等裝檢。而你也一一歷經這些連主檢、旅主檢、軍團檢、高裝檢……跟著師傅跌跌撞撞，總算，你也熬出了頭，大大小小事情都能掌握了，凡事交給你都幾乎能搞定；就算不能搞定的部分，也都能去求、去凹、去賣面子，獲得個還能交差的結果。

自然，能夠擺出這種高低落差甚大的姿態，人際關係是絕對要打好的。軍隊如官場，見人說人話、見鬼說鬼話，都是基本知識。

慢慢的，你凹人的比例變多、求人的場面減少，這時候，才清晰感覺到：自己可真的是夠「老」了。

最後你會連徒弟也有一個。

接著，就是等著更老、再老、以及等退伍了。

這時候心中得意，可不是一個爽字所能概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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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，有一天，以前很熟的班排長忽然找你去聊天。他為你點上一根煙，遞煙灰缸，還叫班兵去投飲料，嘴裡聊的是那些你還很菜時候的陳年往事：那些偶爾想想還很有趣，可是你寧可殺頭不可回頭的時間。

聊著聊著，班長排長有感而發：「你跟以前不一樣了哦。」

——話就說到這裡，嘎然而止，留下的是他們意味深長的眼神。你有點模糊的概念：他們覺得你老了，同時也會擺姿態了，所做的事情未必都合他們的意。有時候你私下偷閒摸魚，或者是小小違紀例如偷帶手機，他們在暗示他們都知道。

可是那又怎樣？你在心裡打量自己：該做的事情你一件也沒少做。能夠提早做完的業務，故意放慢速度輕鬆點做，不是應該的嗎？有能力的人為啥不可以靠自己本事拿點福利？更何況這也是一路奮力拼到這田地才擁有的。業務慢慢放給徒弟做，自己準備開始等退伍享清福，有啥不對？

要回頭去過以前的精實日子？笑話。憑什麼？

班、排長富含深意的笑容還沒從你的記憶中散去，事情突然就發生了。

在某個公開場合——連集合場、或中山室、或參辦室；時間也許是五查、晚點名、行車教育安全後，或者莒光日上頭，老闆突然就在眾人面前數落起生活歪風，講起士氣不振，要不就是部隊裡頭有小動作……

在意有所指的言語中，你知道那些在說的人不是誰，就是你。是你，是你！

所以說，生活歪風或部隊士氣或鬼祟行徑，忽然都變成了某個（或某些）害群之馬平素言行舉止下造成的影響。

老闆講得義憤填膺，簡直和發表共赴國難宣言一樣慷慨激昂，然而包括你自己在內，全連的人都曉得：他是在說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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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這時候回想起幹部對你的暗示，已經晚了。等到所有人都有了認知，就是：老闆現在要肅清老人了。

沒事情的不要找事情做，想強出頭的也還是早早免了吧。

在這份共識無聲息達成的同時，過不久你就會被在大庭廣眾間抓出部隊，當著全部人的面前供老闆開刀。這景況就好像文革時代的鬥爭場合一般，不必小叮噹也不用時光機，你此時此地就能輕鬆擁有。

應該與你最親近、對你最信賴的徒弟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，只能傻傻看著身為師傅的前任業務士被批鬥……你忽然覺得這個場面有點熟悉。

然後，你想起來了：原來，在剛接業務不久時，站在全連弟兄前面被老闆指著罵的，正是當年你的師傅。

而那個瑟縮在部隊裡頭不明白究竟的，就是當年的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