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客與隊伍的邂逅,源於對名法師家族後人的偵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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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客組織──「庫爾‧哈茲克」,負擔了從魔法世紀以來的責任,屏除魔法、以一己肉體上的訓練獲得力量。或藉助機關與道具之力,嚴密追蹤大陸上法師的一舉一動,對於脫離正道的法師,則下手刺殺。
對於始終在庫爾‧哈茲克修練盡忠的芙勞兒來說,法師、聖騎士、死靈法師,簡直是從未想過的組合。
那個名為「梅格」的女性魔法師,雖然據說力量還不成熟,在她修業未完全以前,家族便便沒落遭吞併,但畢竟身上流著顯赫的法師家族血統。
「家境變故,很有可能會使她偏向陰暗面。所以,我們要妳去監視著她……」黑暗中的聲音說。
「遵命。」年輕的刺客,芙勞兒頷首受命。
黑暗中的聲音說:「好好幹,芙勞兒。我們期待妳的表現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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芙勞兒花了些時間研讀女法師的家族、背景、經歷和所作所為、活動地點。然後才開始追蹤她的腳步。
這個名叫梅格的女魔法師,自家族沒落後,離開了家鄉,足跡踏過多地,可謂流浪四方。不過對於追蹤與獵殺的能手來說,要推測她的行動模式,還不算困難。芙勞兒親自踩了遍她的行程,同時探聽關於梅格的名聲。
得到的結果讓芙勞兒蠻意外:她所聽見的話語,差不多都十分感激法師的作為。女魔法師以她的力量,掃蕩黑暗勢力在各地留下的殘餘魔物,解決當地人的困擾,為他們解除困境。
「看起來,她似乎沒什麼威脅性。」芙勞兒心想:「這下子,才第一次出大任務就沒對手可試刀,真無聊。」
「也罷,乾脆多觀察她一陣子吧。」芙勞兒這樣打算,腳步繼續追蹤在梅格之後。
荒涼的大地,竟然留有比刺客所知更多的怪物,使刺客很是訝異。在擊敗暗黑的破壞神後,號稱重新歸於繁榮的世界,竟然還有著這麼多不為人知的苦難。
看來,暴露在陽光下接受恩澤與溫暖的,其實只是為大多數人重視的大城而已。而微小不足道的那些地方,無可選擇地必須承受漠視、以及光明之下的陰影。
芙勞兒的心中湧現很特殊的情緒:這樣子,實在不公平。
不只不公平而已。她生平首度,頭一次對於自己的責任產生了懷疑:擁有為數眾多的人手,庫爾‧哈茲克在大陸各地都有耳目,因此可以確切掌握每個目標的動向。
「有這麼龐大的人力,全都放在追捕叛逆法師之上。」芙勞兒思索:
「眼前的大地還遍佈著苦難,是否該導正我們的目標?」
左想右想也不是辦法,刺客繼續追逐法師的腳步,她已經逐漸找出法師行動的路線模式,她預測了法師接下來會駐留的地點,先行移動到那處小鎮去等候。
但芙勞兒撲了個空:目標沒有如預料般出現,使她錯踏了步伐,在一個飽受怪物侵擾的小鎮裡頭空等了數天。
「小姐,這裡這麼危險,妳的朋友大概不會來了。妳也還是早些離開吧。」當地飽受騷擾的居民勸告芙勞兒。
芙勞兒耐心又待了一日時光,等到庫爾‧哈茲克眼目為她帶來消息:女魔法師已抵達了另個城鎮。上方要求芙勞兒速速追上。
法師的行動超乎刺客預料,芙勞兒沒有訝異或喪氣的時間,探聽了路線後,隨即準備動身。
但,真正離去前,芙勞兒猶豫了一下,決然走出鎮外。
她花了約兩個時辰時間,找到魔物巢穴殺了進去,一腳踢爆了怪物頭頭的腦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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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沒想過,自己首次執行任務,在爪子奪去任何一個叛逆法師生命前,竟會先沾上黑暗世界怪物的鮮血。
不過,心裡的感覺並不差。
當村民陷入一片歡欣鼓舞,芙勞兒再度陷入困惑。
心裡的疑惑尚未解決,刺客的腳步重新跟上了女魔法師。芙勞兒很清楚地發現目標身邊多了同伴,並且是聖騎士與死靈法師:「這三種職業怎麼會聚在一起?」──不過芙勞兒清楚地知道:就是因為法師身邊出現了這二人,所以她的行動才超出了自己預測。
「跟聖騎士並肩同行,而且還跟著一個玩弄生死的死靈法師……其中必定有著怪異。」芙勞兒不覺得頭痛,反而興奮:「這下要從頭好好研究他們各自的來歷了。」
刺客邊想著,身體藏在漆黑的保護色中,與黑暗融為一體。原以為這是萬無一失的掩護,沒想到法師梅格身邊的死靈法師緩緩轉動腦袋,瞇起眼,凝神感應,竟然發現了芙勞兒的存在:「Bone Spear﹗」
死靈法師放出速度最快的白骨系法術攻擊,目標正是藏匿著的芙勞兒。芙勞兒不慌不忙,閃身躲避,同時也拉開了斗篷的氣勁:
「Cloak of Shadows!」
一片黑暗中,周圍環境皆化為刺客的優勢,然而芙勞兒並不戀戰,反而嬌叱一聲,扭身便走:「來﹗」
──即使將戰場化為有利,憑單人力量還是難敵對方三人聯手,因此芙勞兒要將戰線拖開。
她的行動很成功,有人如預期般單獨追了上來,是死靈法師。
芙勞兒又使用了次魔影斗篷,確認有利的戰鬥環境,接著在黑暗中回頭迎擊。
她才剛迴轉,雙眼視線突然轉黑,宛如盲目般的黑暗襲上身體,那是不同於她所釋放的黑暗:「Dim Vision,微暗靈視。」芙勞兒冷靜想道:「他是死靈法師,力量源頭和我同源所出,難怪如此。」
「不過,黑暗本來就是我的領域,我有心眼可以依賴。相同目不見光的條件下,我可不會輕易落敗﹗」
在芙勞兒認定中,死靈法師的威脅,比法師還要不如。
魔法師擁有強大殺傷力,正是死靈法師所缺乏的,然而兩者同樣具有脆弱的身體,無法承受刺客的致命攻擊:「與刺客單打獨鬥是如何的不智之舉,馬上就見分曉了。」芙勞兒用心眼感應著死靈法師的存在,然後,攻擊揮出﹗
爪子的前端有刺入的感覺,芙勞兒也嗅出了鮮血的味道,但抗拒爪子繼續深入的阻力,卻不是死靈法師的肉身該具有的……芙勞兒才察覺不對勁,無形的爪勁已由手臂上反彈回來,擊中刺客身體。
「Iron Maiden……」芙勞兒吐血後撤:「還有Blood Golem……該死!」
魔影斗篷、微暗靈視的效用此時雙雙消散。死靈法師安然無恙地站在石魔後方,淡淡開口:「原來是個女的。」他說:「妳認為死靈法師沒有能力贏過刺客,想利用各個擊破,這兩點都正確。」
「不過,使自身不敗、對方不勝、而且妳無法脫身的方法,我腦中還算不少。」死靈法師笑得有點邪惡。
芙勞兒首度感覺有挫敗、屈辱交雜的感覺。她外表不動聲色,暗暗衡量著傷勢、一邊凝聚所剩力氣……死靈法師說的「自身不敗、對方不勝、對方無法脫身」,她寧死也不甘如此!
芙勞兒真的憤怒了!眼下她只想選兩條路:一是由此處脫走,二是找尋空隙殺掉眼前討厭的死靈法師……
「好了,妳走吧,別讓另外兩個撞上。」死靈法師開口,說的話竟出乎刺客意料。
芙勞兒冷笑,手中利爪暗伸:「不是要讓我無從脫身嗎?」她道。只要對方的說話稍有侮辱,她打算立刻出手,以死相拼。
沒想到死靈法師也冷笑:「我留著妳做什麼?」
「留在身邊,談情說愛生孩子嗎?」死靈法師冷淡的語氣略鬆動,又帶了點輕佻,芙勞兒一怔,頓時俏臉生霜:「………」
◆
現在回想起來,芙勞兒不禁笑了──笑得很淺、卻笑得開懷。
「芙勞兒,妳笑什麼?」
「不,沒什麼。偶然……想起某些事情。」芙勞兒讓表情正經,說道。她獨自站立在寬闊的黑暗中,一雙眼睛失去了神采,空洞無焦點看著前方,但已沒有任何光明能進入她的眼睛。
「以上,就是妳這些日子以來的報告了,是吧?」由深深的黑暗中傳出聲音:「根據妳加入隊伍中的長期觀察,這隻怪異的隊伍,其實是以阻止邪惡往人間擴張為目的。而其中的成員,女法師梅格,也並沒有墮落的跡象。」
芙勞兒點頭,模樣謹慎:「是的。」
黑暗中的聲音繼續下去:「在妳之後,隊伍成員又增添了巴巴利安人、德魯伊,而後是亞馬遜女戰士。他們共通點都是受了那名隊長──無名聖騎士魅力所吸引,得以聯手作戰,追逐暗黑破壞神之足跡。」
芙勞兒維持著輕盈的站姿,再度點了點頭,表示同意。
這次,黑暗中沒有聲音再傳出來,死寂般的沉默維持了好久。
終於聲音再度傳來:「而妳,也在這批人之中貢獻妳的力量,擊倒了折磨女王、痛苦王者;連憎恨之王和恐懼之王,在共同合作的力量下,依舊被擊潰。」
「妳著實做得很好。」聲音說:「對於妳的眼盲,庫爾‧哈茲克的大家都很遺憾,但面對三邪靈只負這種程度的傷害,算是萬幸。」
「辛苦妳了。那麼,妳可以去休息了……」聲音在黑暗中擴散,逐漸消逝,彷彿發出聲音的人也正在遠去。芙勞兒站在黑暗中,她緩緩吸氣、又吐出,陡地開口:
「還沒完。還有最後的一位邪靈:毀滅之王巴爾。」
──她的聲音產生了回音,但沒有回答。
「………妳想離開這裡,回去參加戰爭嗎?」良久,黑暗中那個聲音道:「妳的眼睛瞎了,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光明,還想做什麼?」
「我是……為了同伴。」芙勞兒渾然無懼,緩緩道。
「妳的同伴都在這裡。」聲音嚴厲地告訴她:「這裡才是妳的歸屬,不是那個雜七雜八組成的隊伍。」
芙勞兒冷靜地反問:「對不起,我有疑問:何謂雜七雜八的隊伍?」
黑暗中,那聲音停了會兒:「身為隊長的那個男人、與你們建立血之盟約的聖騎士,自身是個被破除信仰的人,妳應該很清楚。」
「他的弟弟,是個徘徊遊蕩生死夾縫間的死靈法師,並且有著超越凡人的野心。我們相信他是個貪婪的投機份子。他身處隊伍中的目的,只怕不光是對抗三邪靈,而是想在其中取得更多的利益。」
「而那個法師,梅格,」聲音頓了頓:「她有個姊姊。」
「根據我們的消息,那個名為『希露芙』的女人是最恐怖的危險份子。目前為止,恐懼之王與天使哈達爾,都是死在她的手底下。芙勞兒,這些事情、還有先前講的那些事情,妳應該遠比我們還要清楚。」
芙勞兒表現得極為沉靜:「原來如此。妳們一直在監視我。」
「如果不是監視著妳,妳能活著脫離地獄深處的渾沌避難所?如果不是有人監視著妳、肯定妳並沒有貳心,此刻的妳該受極刑,而不是在這裡替妳的隊友訴說開脫了。」黑暗中的聲音道:
「妳不得不承認:妳的隊友平凡,但並不簡單。與憎恨之王的戰役、對抗恐懼之王的戰鬥,妳確實做得好,惟獨面對毀滅之王的最後這場爭戰,庫爾‧哈茲克,決定不插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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芙勞兒又笑了──笑得嘲諷、笑得酸楚、笑得坦然。
靜靜的黑暗中,只有芙勞兒清澈的聲音:「不插手巴爾的侵略行動,說穿了,只是因為想袖手看著亞瑞特山淪陷、巴巴利安人的競爭力從此消失在勢力之間罷了。」
「我不想對妳們多說。我決定要去,而妳們,誰都別妄想能阻擋我。」芙勞兒拋下話,不必扶持,轉身便走。
漆黑中閃出三道寒光,一把利爪無徵兆地攻向芙勞兒,出手目標對準了身上各物要害。芙勞兒連爪子都不必要,居然憑著一雙赤手化解對方的凌厲攻勢。
──她純用指尖、指緣、掌背,抵制住利爪武器的側鋒、刃面、握把。能撕裂切割的刀鋒,在芙勞兒的點、撥、封之下,完全沾不到她身子半點。這手神乎其技的手法,幾乎叫人無法相信那是由一個盲眼之人所施展。
「前輩,妳不可以走。」出手毫不留情的年輕女刺客咬著牙說。
芙勞兒微微一笑,開了口:「別阻我,蘇拉。」
「妳要是要離開,我當然會全力制止妳!我還有更厲害的絕招沒使出來!」年輕刺客蘇拉大聲威嚇,神情的不安藏都藏不住。
「說謊。」芙勞兒失笑:「妳明明用了全力。何況,我不用武器也能壓制妳,就算妳使出更厲害的絕招,又能拿我如何?」
威嚇之言被一語戳破,蘇拉臉上火紅,聽得芙勞兒講下去:「別擔心我,蘇拉。我的眼睛雖盲,心裡的眼睛反而清晰了,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楚。」她說:「這雙心裡的眼睛,不是用來感覺招式的心眼,而是能夠看穿事物本質的眼。」
芙勞兒笑著:「妳,真的跟我很像呢。不管是直性子、放不下、不擇手段……全都是。」芙勞兒左手輕輕撥開蘇拉的武器,右手微晃,一把武器變魔術般出現在她手掌──她把它交到年輕的女刺客手中,正色說:「這把武器從此就交由妳繼承了。」
「娜塔亞的記號!」蘇拉低頭細看,忍不住驚叫,臉上顏色簡直要跟手裡接過的武器一樣綠。
而芙勞兒已如一陣風般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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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她走了……那個固執的小女娃兒。」
「沒關係,讓她走。現在的大陸上,早已沒剩幾個叛逆法師了。大多數離經叛道的法師,都被我們組織刺殺殆盡,再也沒有弱小的法師膽敢輕易為惡……」
「是了。所以說,剩下的獵物,都是些難動搖的大貨色。例如……冰之女王‧希露芙……」
「沒錯。芙勞兒這趟出去,為了她的夥伴與目的,和冰之女王希露芙間的衝突,絕對是在所難免的。」
「嗯……我明白了。不妨讓她去跟冰之女王鬥、予她自生自滅吧。由那把綠爪看來,那個孤高驕傲的娜塔亞在背後給她撐腰。我們沒必要在這階段與她衝突。」
「況且,單憑幾人的力量,豈能抵抗毀滅之王齊全的地獄大軍?那是不可能的。巴巴利安一族與亞瑞特山的敗亡傾毀,就跟日落後到來的黑暗一樣無庸置疑!」
「而我們,庫爾‧哈茲克,在獵殺叛逆法師的歷史中,早已擁有舉世無匹的諜報能力和情報網。巴巴利安族消失後,失去平衡的大陸勢必將颳起風暴。那將會是我們的機會……」
「刺客,不一定要永遠藏身黑暗中。」
「就讓想去投身戰爭的人如願以償吧。有智慧的人,懂得行最輕易的手段、走最盛大的王途霸業。而所謂英雄,正是為此站在最前方,求死得其所。」
「那麼,為戰爭,敬我們的英雄──」
- Feb 03 Tue 2009 08:49
日記本(40) 與闇之影邂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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