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ain Land

當我睜開眼睛，眼前看見的有女法師、聖騎士、巴巴利安人，以及一名德魯伊男子。

巴巴利安人情緒很激動，流著眼淚：「妳回來了！感謝布爾凱索！」

所有人圍在我周圍，看上去都很高興。我腦袋裡面還是一片模糊：這是怎麼回事？旁邊的女魔法師也在流淚，不過在一片歡喜中，唯有她的神情透著苦楚：「衣東亞……」

她叫喚我的名字，我忍不住吃驚。

「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？」我不禁疑惑，開口喃喃道：

「你們……你們是誰？」

◆

梅格閉上眼睛，感覺痛苦萬分：以自己火焰之靈物認可的力量，與天使進行溝通、請求泰瑞爾讓衣東亞復活，但終究，還是無法挽回最珍貴也最重要的……

「記憶。」梅格講完之後不說話，可是傑夫已經哭了出來。

衣東亞茫然看著大個子的巴巴利安人哭得像個小孩，有些手足無措：「怎、怎麼回事啊你們……還有你，不要哭啦，欸……」

聖騎士把手掌按上傑夫肩膀，表示安慰，梅格也道：「我們沒時間在這邊久留。香奈兒還在傳送門另頭，已經等了我們將近兩天時間了。」她頓了頓：「別忘記我們能順利進入世界之石要塞，是你兄長以死掩護所換來的。」

傑夫聽了，真不知該更加傷心？或者該要振作？還是兩種傷痛加在一起，根本快要讓他麻木了？

其實梅格有一句話沒講：香奈兒可能也是最自責最難過的人。所以，她才執意自願留守在傳送門的那頭……

◆

是日，對抗古代人三英靈激烈的戰鬥，大致以衣東亞之死結束。衣東亞之死，一方面可說是大意所致，不過也歸諸馬道克隱藏著Warcries系技能的能力。

衣東亞之死，原本的計劃也被打亂：原先的打算無非是由傑夫繼續引走馬道克，而聖騎士、梅格、衣東亞三人合力打倒科力克。而現在缺少了衣東亞一人，傑夫又不顧一切向衣東亞倒下的方向衝，片刻間已經形成二對三的局勢。

科力克和馬道克在Battle Command作用下，能力大增，以二敵三依然不落下風。傑夫愈急著擔心衣東亞傷重，就越無法順利壓制對方。

「可惡，可惡！」傑夫心頭焦急欲焚，豁出自身安危，放棄閃躲或防禦，使用了Concentrate打算跟英靈們以硬碰硬。

梅格忙叫道：「不可以這樣！」傑夫卻哪裡聽得進去？斧頭和科力克的武器互相撞擊，科力克被震退兩步，傑夫則手掌虎口裂出了鮮血。兩個人都沒有停頓，動作繼續，又互相以武器全心廝殺。

梅格抓到機會瞬間移動到衣東亞身邊，想帶走重傷的她，腦中卻猶豫了：衣東亞本來便不習慣Teleport，這時候使用Teleport強制移動，是否反而加速她步向死亡？

情況正膠著不下，所有人頭頂上突然颳起了颶風。跟著一條人影由天而降，搶在傑夫身前，雙手持的木棍橫置、擋住科力克的武器，為他的夥伴分擔了攻擊──「沃夫。」傑夫沒時間欣喜或驚奇，大叫道：「幫我阻擋他，一下就好！」

沃夫架開英靈的武器，立刻變身，以熊人的姿態，強壯厚實的身軀如同牆壁般橫在塔力克身前。

見沃夫出現，梅格亦是又驚又喜。這時馬道克朝她投出飛斧，梅格正要用Teleport躲避，後方數枚飛鏢後發先至，竟以較小體積將馬道克的飛斧擊落。

「芙勞兒！」梅格脫口喊聲中，刺客的身影如流星飛矢，怒濤的攻勢掩上了馬道克。

雖然應戰人數超過對於傑寺的承諾，但在有同伴犧牲後，已沒人有心在意這點了。傑夫得隊長、沃夫之助打敗科力克，而陷入憤怒與狂亂的傑夫又回頭助芙勞兒將馬道克擊倒。

梅格先後協助隊友的作戰。當戰鬥結束，她立刻扶起衣東亞的身體：「快走！快進要塞！」

打敗三英靈後產生的異變，這時也吸引了香奈兒登上天頂祭壇，隨著法師、聖騎士的腳步快速往世界之石要塞的入口移動。

「我大哥呢？」傑夫匆忙問香奈兒。香奈兒表情微變，但是沒有回話，引起傑夫心頭一陣深深不安……他有種想要往遠古之路闖回去的衝動，可是，梅格半背半扛著的衣東亞，卻使他猶豫了下、最後還是追上其他夥伴的腳步。

只有香奈兒心頭清楚：傑寺代替了所有人，阻擋在亞瑞特山巔的通路上──就只有他獨自，要面對冰與雷兩個法師、雷電箭矢的蘿格傭兵、和一個死靈法師。

「即使是他的主意，我還是眼睜睜留下了他，讓他面對死亡。」香奈兒在進了世界之石要塞後，臉色蒼白的她坦然對傑夫承認：「你可以決定如何處置我的行為。不過現在這時候，還是先救衣東亞要緊。」

「我會留在傳送門這頭等你們回來。」香奈兒這樣說。傳送門開啟的規則：使用傳送卷軸後，假使傳送門這端缺少守備，沒人能知道當使用者回來時，會不會立刻遭遇埋伏，因此絕對要有人留守。

「我留著這裡陪妳。」芙勞兒道。香奈兒望向刺客失去光彩的雙眼，不禁吃驚：「芙勞兒，妳……」

芙勞兒平淡地說：「我？我的眼睛盲了。不過放心，雖然看不見光芒，但我依舊能洞悉黑暗、看見真實。」

◆

而後，經由梅格元素支配者的能力，隊伍連絡上了泰瑞爾，請求以大天使的能力復活衣東亞。

由天使光明之力創造的幽界無所不在，泰瑞爾為梅格、聖騎士開啟了門戶，讓他們帶著衣東亞逐漸冰冷的身子進入。

「賈梅拉，蒐集復活術法的材料。」泰瑞爾靜靜指示道。賈梅拉開口：「請準備好材料費用五萬金幣，隨我這邊請。」

賈梅拉讓梅格隨她離開，留下聖騎士帶著傭兵冰冷的身軀，獨自面對大天使。

泰瑞爾的聲音緩緩傳來：「薩卡蘭姆信仰的聖徒，如果你有虔誠的信仰，就能夠透過心靈與我交流。你就在心裡對我開口吧。」大天使說：「你們要讓這個女性復活，為此找上天界的力量，並沒有錯。」

「只是你也應該清楚代價。如果不是取得信賴，天使沒有必要為你們顛倒生死的規則。」泰瑞爾略停頓了下：「當然我也知道，你之所以堅持要復活她的原因。」

「人類的七原罪，以及，七個原罪的負面屬性。這是你們隊伍匯集中、逐漸邁向討伐黑暗的過程裡，你的弟弟始終在研究的……節制、貞潔、謙遜、無慾、勤奮、博愛、平和，總共是七種善。」

「表示『節制』的女性，正是這個女孩的表徵。」泰瑞爾道：「為了這個原因，天堂的力量可以完全支持你。」

泰瑞爾聲音略頓，說：「只是，這樣還不夠。你有一個不穩定因子的弟弟，隊伍中女法師的親人也站在與我們天堂對立的角度。我要你以你的信仰與榮耀保證：你能全心全意擊潰邪惡，甚至不惜犧牲生命。」

「如果你做得到，我就協助你復活那個孩子……」

◆

我茫然面對眼前人們和他們悲喜交織的情緒，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。不過，仔細端詳過所有人以後，我發現在那名聖騎士身上，有著很熟悉的感應：「我知道。我是傭兵，而他是僱用我的人。」

「可是，其它的事情，怎麼樣都想不起來……」我伸手按著額頭，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。

女魔法師看著我的反應，溫言道：「還好，她還留有少許感覺。」她向我說：「我來為妳介紹。」

「我是魔法師梅格，而這些人都是我的同伴，沃夫、傑夫，除此之外還有三……兩個夥伴不在此處。而這位聖騎士乃是妳的雇主。」梅格溫言道：「而妳，是我們隊伍的傭兵。」

經由女魔法師的說明，我大略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。

不過，有太多經歷無法深究，因此我還是留著許多不解的疑惑，茫然先跟他們一同通過傳送門。

我真的是他們的夥伴嗎？我還能記得在蘿格營地中的鍛鍊與朋友，然而他們口中的這段旅程，我卻印象全無。

是我？尋常無奇的我？

我戰戰兢兢試試著踩進傳送門戶，沒想到一次就成功了。經由短暫的傳送過程，眼前景物恢復秩序時，我已來到了未曾見過的所在；岩石搭建的建築物內部、微光籠罩的通路，給我一種戒備森嚴的味道。

「世界之石要塞。」梅格小心地對我說，彷彿怕刺激到我：「妳瞧，妳能隨我們穿越傳送門，就是擁有著血之盟約的最好證明。」

「衣東亞！妳平安無事實在太好了。」兩個女子身影由黑暗中走出，對我說道。我憑著衣飾武器辨認她們身分：亞馬遜與刺客。不過，我依然不認得她們是誰。

這兩個女子，也是我失去記憶前的夥伴？

「嗯？」看見我沒反應，亞馬遜臉上神情古怪：「衣東亞？」

眾人陷入短暫沉默。而後，巴巴利安人嘶啞著嗓子對她開口：「衣東亞她、她喪失了記憶。從和我們展開旅程以後，全部。」

亞馬遜女戰士顯露不可思議之情，刺客則深深吸了口氣。名為傑夫的巴巴利安人，雖然才對亞馬遜作過說明，他自身卻好像是最不能接受般，一把抓住我肩膀：「妳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嗎？我不信！我不相信！」

我又驚又懼，也帶著手足無措：「我真的、真的不記得啊……」

傑夫的痛苦、衣東亞的茫然，也許目盲的刺客才是最能冷靜的？她走近梅格身邊，低聲道：「我們只能在此逗留片刻。」

「巴爾的力量彷彿無所不在，怪物雖然沒有搜索至此，可是卻有雷電、毒氣、詛咒不斷憑空而生。我和香奈兒也都聽見空氣中毀滅之王隱約的聲音。」

梅格默默點頭，看著我和巴巴利安人……這時巴巴利安人正對我喊：「妳以前鼓勵過我那些事，一點都不記得了嗎？妳帶著我寫日記，我們還交換彼此的日記看，妳都不記得？」

傑夫伸手入懷，猛然一呆，看模樣似乎是摸了個空：

「可惡……日記簿子在上次不小心被燒了……」

他又氣又急，險些連眼淚都要掉出來。我呆呆搖頭，不過聽他這樣講，才忽然想起來可以檢查自己懷中留著什麼東西，也許，能找到什麼跟以前有關的東西……

我從懷裡陸續翻出紙張、筆、幾樣小玩意兒，然後我的指尖碰到了方方正正、略硬的薄薄物事。我心頭一震：「真的就是這個？」我緊張地拿出來一看：兩本簿子。總共有兩本日記本。

◆

傑夫立刻猛指著其中一本大叫：「那個！就是那本！」不過他又不由得疑惑：「唔，另外一本是什麼？」

便在此時，刺客、亞馬遜女戰士雙雙一凜，神情變得嚴肅：「走。不能再繼續待下去。」

亞馬遜道：「女武神被莫名的力量襲擊了。」刺客也點頭：「我的影子也有同樣反應：邪惡力量正朝我們這邊過來。」

梅格與隊長對望，隊長打手勢，由梅格嚴謹地出聲下命令：「走。」

我們的隊伍，目前成員共七人：聖騎士的隊長、魔法師梅格、巴巴利安戰士傑夫、亞馬遜女戰士香奈兒、德魯伊沃夫以及刺客芙勞兒、再連同我這個傭兵。

這個地方透著全然的陌生，眾人小心翼翼前進，我趁隙翻閱從我懷裡頭取出來的本子。

……這個真的是我寫的日記？我看傻了。原來曾經發生過這麼多事情？在其中，我找到許多訊息，例如：不出聲音的隊長原來是個啞巴、巴巴利安人稱呼刺客作「芙姐」、還稱呼隊長和梅格分別為「老大」和「大姐頭」，以及，我之前非常仰慕香奈兒亞馬遜戰士的身分……

然後我也找到了曾經承諾傑夫交換日記的證據。全都寫在『我的』日記裡面。

「那，另外一本日記又是啥？為什麼有兩本？」我心中疑惑：「還有，那個在日記裡隨口提到的『賽冷斯』是誰啊？」

我正想詢問，隊伍最前方的傑夫與沃夫齊出聲：「後面的小心！」

「遭遇敵人了，總算。」女刺客冷笑著，迅速上前迎戰。我稍微楞了下，才想起自己的身分──對！我是隊伍的傭兵。那麼，我也該出手攻擊才對……

我和其他人合作，沒花多少時間就解決了迎面而來那批魔物。那些怪物的外形，是我在蘿格營地待了一輩子也沒見過的。不過，能從容應付，我的實力好像比自己想像中強？

還是說，我真的與他們有過共同旅途，在其中增進了我的實力呢？

好多事情，我是如此陌生，可是卻又是如此理所當然。

六個不同職業不同的勢力，集結成一個隊伍，為何我能這樣輕鬆與他們應對？由他們的交談中，我得知我們的腳步正要邁向邪惡力量的源頭……為何我不害怕？

難道真因為我是他們風雨與共的夥伴嗎？

不管怎樣，在我也沒能弄清楚狀況前，七個人的腳步仍朝著黑暗中行進。速度雖說不快，但總保持著穩定向前。巴巴利安人，傑夫，似乎對於這裡的敵人有過經驗：「小心那些自爆兵。」

他提醒著其他人，同時對德魯伊發出疑惑：「沃夫，你的Oak Sage？」

德魯伊平靜的臉龐露出淡淡的笑容：「現在用不出來了。」

「沒關係，我回故鄉得到了實力認可，現在能召喚Valkyrie。這裡讓我來。」香奈兒自告奮勇道。她換上了弓箭，讓Valkyrie能力隨行的女武神走在前頭，提防從黑暗中猛然衝出的魔物。

我也微微往前移動，Inner Sight隨時待命。香奈兒回過眼看著我，笑容有些歡喜、有些黯淡：「妳和大家的默契還是這麼好。」

「只是，不知如何才能讓妳想起我們……何時才能讓妳想起我們……」她說著的同時，前方女武神有了動靜：「來了。」

我和香奈兒動作竟顯現異樣的默契：她放出了Freezing Arrow、我則使用了Inner Sight，將敵人在遠處封鎖並解決。

◆

「就算喪失記憶，她體內還是留著與我們並肩作戰時的反應能力。」沃夫低低道。

傑夫好像有些心不在焉：「可是這樣真的好嗎？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，我們也許不該讓她背負喪失記憶前的責任。」

沃夫對傑夫道：「說穿了你只是擔心她而已吧。你擔心既然有一次意外、就可能會有第二度……」

「我的大哥……犧牲了。」傑夫咬牙說：

「我很痛地傷心過了一次，好不容易看她復活，我不想再見到一次那種場面！」傑夫忽然想起什麼似的：「對了！香奈兒，當時在祭壇通道下頭接近我們的，是誰？究竟是誰？」

香奈兒聞言微怔，用力拍掌：「對！你們回來之後我還沒說，差點要忘記了。」她轉向梅格：「梅格姐，我看見跟妳長得好像的人……」

梅格聽見，整個人一呆：「是我姊姊。」

「沒錯，吾妹。」一個與梅格幾乎完全相同的女子聲音，傳入我們耳朵：「在這世界最後之日，我們再度相會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