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ain Land

若望默示錄‧廿章：

「……及至一千年滿了，撒旦就要從監牢裏被釋放出來。

他一出來便去迷惑地上四極的萬民，就是哥格和瑪哥格；他聚集他們準備作戰，他們的數目有如海濱的沙粒。

於是他們上到那廣大的地區，圍困了眾聖徒的營幕和蒙愛的城邑；但是有火自天上，從天主那裏降下，吞滅了他們……」


◆

渾沌避難所的天頂破裂出巨大的洞穴，火球穿透了它，向暗黑破壞神當頭壓下，形勢眼看是絕對躲避不開了。所有人屏息，等待著戰役最後的結果。

只是，邪惡的王者也不會束手就斃。

暗黑破壞神長聲怒吼，聚集全身的力氣，舉掌往火紅火熱的天外飛物狠狠擊去！

「砰」一聲劇烈的撞擊，破壞神的重掌居然把火球打歪了方向！

火球改變了去勢，斜斜在空中劃出一道朱紅的痕跡，重重墜落在遠方地面，引起地面一陣猛烈震動。

攻擊不止一波，無數急墜的火球往破壞神身軀砸下。但是破壞神凝聚了全副魔力，兩隻手掌的冰冷氣息讓周圍空氣瞬間也降溫不少，不斷將迎面的攻擊揮開。

一顆又一顆火球，化成空中一道又一道焰痕，所有砸頂火球竟都讓暗黑破壞神逐一化解，沒有半顆能及身。

「不可能……」巴巴利安人看得呆了，想也想不到梅格最後的法術也無法傷及對手。

和他有同樣想法的，不止是他。但，成功化解這些攻擊的破壞神卻猛地有了疑惑：這陣攻擊的數量，未免也太多了？照理說，法師在做的，應該是集中所有能力於一擊中。

而且，從手掌與攻擊接觸間的觸感，雖有高熱、卻無衝擊……

──那從天而降的，並不是隕石……

不是隕石？那是什麼？

此時熊人變化已然解除的沃夫，無力地坐倒在地，勉強的喉音說明了究竟：

「Armageddon……」

◆

原來如此！德魯伊在熊人變化鉗制魔神的時候，趁機使用了毀天滅地的法術，混淆了破壞神的判斷。

暗黑的破壞神察覺自己蒙受欺騙，已經太晚了。

整個渾沌避難所的天頂，在無與倫比的力量壓迫下，開始支解。先前的毀壞，是直接承受火球的撞擊而被洞穿，然而這次任誰都看得出來：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徵兆。

攻擊未臨，衝擊和無形壓力已將建築物的結構扯碎；石塊崩裂，四壁裝飾的雕塑紛紛破滅，包圍渾沌避難所的火炎之河開始沸騰喧擾，彷彿是要迎接接下來的變異。

重力開始轉變，所有物體呈現微微漂浮狀態。神殿支柱傾倒，天空由無邊際的黑色，變成了一片無盡燃燒的紅色。

Meteor。

前所未有的巨大隕石，落下了。

判斷失當，暗黑破壞神並未離開攻擊中心，這次是真的避無可避。只見破壞神使盡最後全部力量，不死心地以雙掌迎向隕石。「轟！」隕石來勢頓時緩慢了，與破壞神的身軀僵持不動。

「壓下去啊！砸死他！」傑夫撐高身體，激動地大吼。

眼見這發致命攻擊將要成功，梅格身子忽然一晃，身體無力半攤在聖騎士遺留的盾牌上。

法力使盡了……

發動從所未有的Meteor之術、召喚這發隕石、又集中力量不斷修正隕石的軌道，已讓她心神耗盡。這時候破壞神與隕石相持不下，她沒有了力氣再加勁拉動這枚隕石……

同伴莫不在期待這枚隕石帶來暗黑破壞神的敗亡，只有梅格心裡清楚：「失敗了。我失敗了。所有的人都逃不掉，全都要死在這裡……」

暗黑破壞神用盡力量，也發現到隕石雖然巨大、衝擊力也驚人、所含熱度更已將自己雙掌焚燒，可是卻缺少了指引的魔力。

──召喚隕石的Meteor之術，畢竟還是「魔法」，這些要素缺一不可。定要各項要素備齊，才能夠一舉殺死魔神。

發現此一破綻，暗黑破壞神立刻集中所有魔力到雙掌，竟把隕石微微推回去了點！

不可置信的想法蔓延在全部人身上。好不容易才撐起身子的傑夫，呆呆著，又跪倒回地面。在他身旁，衣東亞的弓無力地落到地上。而剩下的人也都無力再戰了。

破壞神的意志由克制隕石，轉化為憤怒。看來只要對付了這枚終極召喚的隕石過後，接著便是殺光眼前所有的人類。

但，怒氣使他的心神產生了破綻。

一道黑色的人影以高速朝破壞神這方逼近，破壞神直覺要施放火柱阻止，黑影突然消失在他視線死角，無影無蹤。

暗黑破壞神捕捉不到，旁人卻是看個清清楚楚：那條身影是芙勞兒。

希望的火苗在傑夫心中湧生：沒有錯！她確實注意到了！

先前傑夫所有集中在破壞神下盤的攻擊、繞著破壞神不斷進行的游擊戰鬥，全是為了讓破壞神的注意力慣於捕捉橫向移動。而當攻擊突然進行垂直的縱躍動作，攻擊者就會消失在視線的死角中。

而評估破壞神巨大身軀之後，唯有刺客芙勞兒的靈巧動作，方能完美勝任攻擊者的位置。

芙勞兒纖瘦的身影，一個縱躍已閃至破壞神身後，「Dragon Flight。」刺客平靜說著、冷靜發招，閃耀著瑩綠的武器在暗黑破壞神腰間撕裂出長長的傷口。

傷口並不大，也不深，可是破壞神卻感到渾身魔力從那部位不斷外洩、不斷消失。破壞神的視覺瞥過刺客手中，那是把對惡魔具有特別攻擊力加成的武器。魔神猛地驚覺：「記號之刃！娜塔亞！連妳也來湊一腳！」

魔力迅速流逝，無力再反制，隕石重新發揮了該有的聲勢，開始往暗黑破壞神身軀以降臨之姿壓迫。

「死……」

「我，死？沒可能啊！」魔神的憤怒猛烈萌生，又激烈轉變成各種情緒：「不！不想……不想死……」

「為什麼不？我在想什麼？」

「這種感覺，是恐懼？」

「恐……懼？」

「我就是恐懼之王！我會恐懼？誰能讓我恐懼？豈有此理！」

「豈有此理！為什麼他們心中沒有恐懼！為什麼恐懼沒有出現！是誰？是誰在搞鬼！」

憤怒與仇恨的強烈思想激盪著，有如波紋般往四面八方擴散，在不斷崩毀的避難所中尋找著復仇的目標。即使就要被隕石術吞沒，破壞神依然執著於最終的復仇。

「就是他！」波紋如願發現了力量源：就是這個力量源，以不知名的力量阻礙著恐懼之王的能力、保護隊伍同伴不受恐懼侵蝕……

恨與怒一舉爆發，魔神張開口發出的並非吼聲，而是前所未有靛紫色的巨大電柱，朝向他仇恨與憤怒的中心：死靈法師賽冷斯。

◆

賽冷斯也察覺到了：恐懼之王發現了自己存在，並且，要以最後的力量同歸於盡。可是他已沒有力氣閃避了。

真諷刺。修習暗黑為源的自己，或許本來就不該染指赫拉森日記中的光明之力，更不該在面對黑暗的王者時使用。相反的光明、黑暗之力在同個軀體內衝突，已經帶來了很大傷害。

更諷刺的是，不知情的人，乞求他出手搭救，自己竟然真的動搖了。

Fire Golem，火焰之石魔耗盡剩餘魔力，其後放出的骨牆更將身體近乎掏空。此刻要做任何防禦皆已無能為力。

最諷刺的是：在擊潰恐懼之王的同時，竟也是自己的死期。他研究生死，他不害怕，只是覺得很諷刺，真的很諷刺。

「那，最後關頭，她的大喊，我才幾乎想起他是我老哥，算不算諷刺呢？」在眼前，高熱電柱像是轉眼張開了巨口，即將吞食他：「不管怎樣……」

「……Lord Diablo，I have bested you！」

這是死靈法師意識消失前的最後念頭。

暗黑破壞神的攻擊尚未襲體，他再也支持不下，甚至，沒能看見黑色的身影如同閃電般──甚至比閃電還要快地、遠遠超乎破壞神電柱的速度，擋在他身前。

芙勞兒舉起雙爪，交叉成十字形，手臂前方出現了六向擴散的光暈。

Weapon Block，還有加上了Fade。

原本這兩個技巧，分別只能作用在物理格擋、刺客自身之上，但是芙勞兒將其Fade集中貫注雙爪，意圖以Weapon Block抵抗破壞神的紫電。

元素魔力的攻擊，和刀刃、武器全都不同，那是刺客完全不擅的領域。這樣做，是否有可能成功？

芙勞兒卻相信：只要是攻擊的「招」，便一定有其「招意」在：「只要抓住招意中心……只要能用我的眼和心去確認，那便不是不可能！」

◆

破壞神的身軀終於再也壓抑不了隕石，Meteor之術完成了最後步驟，隕石準確地墜落在地上隱約的火浪法陣。暗黑破壞神竭盡最後魔力放出電柱，接著便任憑隕石撞擊他的肉體、焚燒他全身……

隕石術的完成，又讓避難所內產生一陣天崩地裂的震盪，地表幾乎像是被翻過來一次般，空氣中殘留著高溫與岩石融化的氣味。

而在暗黑破壞神最後面對的方向，刺客的雙爪嚴重灼傷，紫色的電漿在行進軌道造成了焦灼焦黑的土地，但是在刺客身後，卻留存著一道安然無恙的區域。

還有些餘力的梅格，走去探芙勞兒氣息：「還有呼吸。她還活著。」此外賽冷斯也沒死。

最後，只剩下確認暗黑破壞神的消滅這項工作了。

經過最後隕石掉落的牽連，差不多所有夥伴都昏死、喪失意識，因聖盾保護而受傷最少的梅格拖著腳步，一步一拐往隕石砸落的隕石坑走去。坑洞邊緣的地面都軟化燒融了，使她行走的速度沒辦法加快，好不容易才接近了點，她的神情遽然變了。

劇烈撞擊後，隕石裂成兩半的殘骸在緩緩移動，有個巨大的邪惡身影從兩半隕石間爬出。

是暗黑破壞神。

此時的魔神經已能力耗盡，整附身軀焦黑，雙眼失去光芒，頭上、肩背的利刺也折斷了，狼狽到不像魔神該有的模樣，那從隕石坑內爬出的姿態簡直像是條生著四條腿的動物──對，是狗，真的很像狗一般。

不過即使如此，他依舊是條大狗……足以吃掉剩下所有人的……很大很大的狗。

◆

「完了。」梅格連閉上眼睛的念頭都無法萌生。

便在此時，梅格看見遠處空中出現了個白點……不，不是全然白色，而是帶點凍藍色的白點。梅格呆呆的意志產生了點疑問，不過，已無法思索那究竟是什麼……

白點瞬間飛到了近處，可以看見它是顆球狀物，正在不停激烈旋轉。而從旋轉的慣性運動中，有無數冰箭被「甩」了出來，冰箭似是有著生命，自動追逐著目標。

它們攀爬上魔神的四肢、然後是身體，魔神的動作登時凍結，好像屬於他的時間從此停止。

它們同時在避難所中飛舞，宛如有意識的冰雪妖精，將神殿繼破壞神的火紅、聖騎士聖盾的聖銀之後，染上了死亡的藍白色。

梅格猛然驚覺：這不是別的，正是冰系魔法的終極技巧，Frozen Orb，傳說中能凍結萬物的隰婆、也就是希芙露之力所施放的冰封之球體。

這麼一陣刺激，她的思緒頓時恢復了：「好冷……」

Frozen Orb顯然是另外一個魔法師所放，然而不分敵我，就連梅格的同伴也一同冰凍了。

梅格呆呆看著罩上寒霜、或伏或趴的同伴身子，只出神了一秒：「是誰？是誰做的！」她想移動，但冰冷同樣覆蓋在她身上，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了，無法隨心而動。

「不要激動嘛。大家都是為了殺掉破壞神呀。」一個笑嘻嘻的聲音說。

梅格看見了一個打扮貌似蘿格的年輕女孩，手裡抓著弓，輕盈地跳到她面前，還差點因結凍的地面而站不穩滑倒。

「反正他們這麼弱，也被打得差不多要死了嘛。妳等一下唷，我馬上就把這隻大狗狗殺掉。」桃紅色頭髮的女孩說。

她天真的言語，卻讓梅格心寒：「等，等等！先救我的同伴！拜託！」

「嘿嘿，四肢著地，好像大狗狗唷。」女孩恍若無聞，彎弓搭箭，射出。帶著雷電的箭矢射中破壞神手臂與肩膊交界處，原本已炭化脆弱的肉體，又經冰凍，此刻閃電的威力加諸，立刻炸裂。

肩膊處炸開，一隻手臂墜地摔成了碎片，破壞神卻連聲音都發不出。

女孩拍手大笑，又是三發箭矢射出，中間還夾雜梅格聲嘶力竭的懇求。

片刻，暗黑破壞神只剩一個身體和腦袋在地上，四肢已經分離消失了。

「我早就想知道魔神是不是也要吃東西。是不是也有肚子和消化器官呢？」女孩的次發箭矢對準了破壞神的胸腹，還沒發射，另個女性的聲音傳來：「桃子，別玩了。」

梅格聽見這個聲音，瞬時之間有種錯覺：想把自己耳朵摀起來。因為那個聲音，竟然跟她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。

「不要，人家還要玩嘛！」名叫桃子的女孩兒嘟嘴抗議，但下一刻她的身影便消失了。很顯然，是她的雇主使用了Teleport，而她也隨著雇主一同被傳送。

「姊姊！」梅格大聲喊叫，然而整個渾沌避難所中只餘回音。「可惡，可惡！」梅格努力掙脫了冰霜的束縛，面對同伴的情況，卻是束手無策：她的火焰魔法，要不就是威力太弱、否則便是威力過強……威力小的火彈於事無補，但總不能用火牆來處理夥伴身上的冰雪吧？

惶急、無助之後，梅格咬牙做了決定。

她喃喃默禱，接著快速唸完咒文：「以最小力量！出來！Hydra！」

九頭海蛇如她召喚般出現，不是吐著火球，而是以臣服者的姿態，遵從梅格的號令：用舌尖去替所有人解除身上冰雪的死亡箝制。

梅格完成她最後的法術，終於也不支暈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