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ain Land

恢復意識的時候，她眼前所見只有黑暗，再沒有別的。

奇怪，照理來說，經過特殊訓練的眼睛，即使身處在怎麼昏暗無光的環境下，也不該什麼都看不見才是。

芙勞兒冷靜地沒有擅動，先確認身體狀況。

呼吸，正常。心跳，正常。四肢無恙，周身沒有傷勢。修練多年的內息在體內運轉一圈，也無滯礙。

全身是赤裸的，微有布料的觸感，可能是條薄被蓋住身體。

她又試探了嗅覺與聽覺：這裡是室內，空氣陰涼，溫度不高，沒有濕氣，建築物可能是石材。而聽覺……「旁邊有人。」芙勞兒聽見五、六個以上經過刻意壓抑過的呼吸聲，心下一凜：被包圍了。而且敵暗我明，在自己還沒清醒時，這些人就已待在身邊了。

不過，這個極度黑暗的環境對雙方來說，條件就扯平了些。芙勞兒緩緩凝聚力量，等待逆轉情勢的一擊。

芙勞兒翻身躍起，Cloak of Shadows與Mind Blast技能往左右分擲，黑色的闇幕斗篷和微光的心靈衝擊波襲向黑暗中的對方。

技能一發，芙勞兒立刻扭身要退，沒想到立刻數雙手臂圍上來，分各部位牢牢箝制了她的行動。

「我的技能沒作效？」芙勞兒很快由不可思議中恢復，雙手暗暗凝起了Blades of Ice氣勁。

忽有一個女子聲音對她道：「不必浪費力氣在自己人身上，芙勞兒。如果妳的眼睛看得見，妳就該知道：妳欲兵刃相向的目標是庫爾‧哈茲克的姊妹。」

刺客呆了，雙手上頭的氣勁無聲息散除。

「看來，最殘忍的結果，還是發生在妳身上了……」女子聲嘆息道。

◆

行為異常的督軍山克脫離現場的速度太快，我們別說追上去了，連要追蹤留下來的痕跡都很困難。

只是隨著督軍消失，滿山頭怪物忽然變成失了主的無頭蒼蠅，隊形大亂，有的怪物已經開始逃竄。

「看樣子，督軍山克除了總指揮，可能還有使軍隊狂暴化的能力。」梅格若有所悟。傑夫卻追問：「但他為什麼逃走？」

「不清楚。不管怎樣，血腥丘陵的敵軍已經是烏合之眾，我們完成了與拉蘇克的約定，是可以回去了。」梅格轉達著隊長的話：「相信巴巴利安人的冶鍊技術出眾，我的盾牌也該好好整修了。」

傑夫的模樣似乎還有著不自在，我忙主動扯住他的手：「我贊成。我們走吧。」傑夫滿臉為難，可是不敢掙開我的手，只好乖乖跟著我。

我們先確認了遠處巴巴利安人的隊伍沒有問題，看他們逐漸登上血腥丘陵高處，才繼續往前探索。

在血腥丘陵的末端便有著一個傳送點，我們五人大致沒有異議，經由此一傳送點返回了哈洛加斯，首先去拜訪拉蘇克。

拉蘇克先是意外我們成功歸來，接著就很爽直地向我們致歉，答應替我們修復武器、販賣裝備。

隊長的盾、傑夫的斧頭都解了下，交由拉蘇克處理。隊長接著打算將血腥丘陵戰事發展告知哈洛加斯長老會，他與梅格同行，前往長老會。

哈洛加斯的長老會，組成的成員是哈洛加斯內資深的巴巴利安長老。

不過，在巴爾的地獄大軍包圍此處以後，長老會的領袖，奧古斯特，沒來由的失蹤。而巴巴利安人的先知凱爾莎也在黑暗的侵蝕下發了瘋。

缺少了領導，長老會此刻內部早已分崩支離。

應該負責決策的哈洛加斯長老會，當聖騎士與法師二人經由通報進去時，情況是一片混亂。

「你放著我們戰士在外赴險任死，不肯增援，到底是什麼意思？」才踏進長老會，一個年老激動的聲音吼叫著，傳入聖騎士和梅格耳中。

當血腥丘陵的戰局起了變化時，對於派兵增援的決議，長老會上面出現了兩個聲音：其一是長老尼拉賽克為主，認為再派兵出去只會使城內人手更加短缺。

另一個聲音則是護衛隊長夸爾凱克，他認為應該趁這機會一舉反攻，最好能將血腥丘陵後方的冰凍高原也一併取下。

對於執意不肯增援血腥丘陵的反攻行動，夸爾凱克大聲斥責尼拉賽克，懷疑他有意讓戰士死在外頭作犧牲。

而尼拉賽克冷冷回應著傭兵長的問題，並且質疑傭兵團的能力：已經有為數眾多的士兵被困冰凍高原，是不是該等待救援？尤其在在這個人員吃緊、糧食也告竭的時刻。

尼拉賽克輕聲細氣地說：「說到底，遣軍失當、害得我族精英被困聖山高原的，又是誰呢？這時候派遣援軍，究竟是真要反攻？還是想藉機掩蓋自己的錯失？」

夸爾凱克憤怒的鐵拳砸爛了面前小木桌。他正要拳頭砸向下一個目標──尼拉賽克的鼻樑，卻讓其餘人拉扯著阻止了。

幾個長老嘆口氣，伸手按住額頭，似乎眼前情況也讓他們傷透腦筋。

老當益壯的傭兵長夸爾凱克憤而離席。迎面卻碰上了法師及聖騎士。

◆

「想不到，驕傲尊嚴的亞瑞特血脈，竟然會在大敵當前的時刻，自己人先自亂了陣腳。」夸爾凱克苦笑著對兩人開口：「先前那樣不客氣地對待你們，是我誤會你們了。傑夫那孩子，還好吧？」

「他很好。」梅格點頭說：「傑夫很堅強、很出色，他是我們隊伍中強大的戰力，而且是不可或缺的好成員。」

夸爾凱克嘆氣：「那孩子，想必也受了不少委屈與非難。」

「這裡的族人看不起他與外族並肩作戰、卻又要他承認自己流著的亞瑞特血脈，情況就好像此時決議的立場一樣搖擺：有人希望死戰至終、有人力求與外求援合作，無論怎樣都吵不出結果。其實最無法面對事實的，可能是我們自身。」

「有人認為我們該獨自維護尊嚴而奮戰到死，也有人認為我們該朝外求援對付巴爾；而那個該死的尼拉賽克！除了認為我們必敗無疑之外，怎樣也不懂得閉上他的臭嘴！」

夸爾凱克憤怒地虛揮著拳，看上去又想找個東西來打個稀爛。

「那你的意見又是如何？」梅格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
夸爾凱克用力咬牙：「我只要我們的戰士平安歸來。」

梅格以眼神，向她的隊長徵求同意：「這點，或許我們能夠幫忙。」

聽了梅格這句話，夸爾凱克眼神忽然銳利：「你們有什麼要求？想要什麼？」梅格很坦承地回答他：「我們只希望能知道巴爾攻打這裡，所為的是什麼。」

夸爾凱克沉默良久，開口說：「是啊……就是為了守住『那個』，我們派往敵軍後方的精銳戰士，大多數還受困於亞瑞特山脈……沒想到現在反而是外人搶著援手、我才能拯救他們的安全……」

「搶著援手……的外人？」梅格脫口問：「不好意思，呃，你說的是──」

「有一隊七個人的聖騎士，薩卡蘭姆信仰狂熱者。」夸爾凱克說：「他們已先一步，往冰凍高原去了。」

◆

來到亞瑞特山之後，交予我們的第二個任務是救出被困冰凍高原上的哈洛加斯戰士。

夸爾凱克雖然答應以巴爾的目的作為交換，但他也對我們申誡：不要去向那些被搜救的戰士們詢問。

「他們雖然曉得自己出戰的目的，但是更清楚不能為外人得知。你們救回他們，我自會取得長老會同意據實以告。」夸爾凱克嚴肅地說。

於是，我們五個人的腳步穿越過傳送點，返回冰凍高原。

與為了圍城而產生的層層溝槽、土墩、壕溝、投石機等等，冰凍高原沒有那麼多障礙與機關，只不過其上幾乎不見半個巴巴利安人，自然也不可能增加我方的聲勢。

「看樣子，這裡曾經是巴巴利安族的遺跡，現在已經被佔據成臨時的據點。我們要救助的人，可能被囚禁在裡面，我們得慢慢搜尋。」梅格邊說，邊向傑夫尋求答案：「我說的有沒有錯？」

「嗯。」傑夫點點頭，答應了聲。他看似心不在焉，我有點在意。

這塊區域的敵人分布，與先前的情況相差不多，然而會遠遠射擊火焰屬性魔法彈的惡魔妖精數量大增。在搭乘重壓獸之後，這些高智慧的墮落妖精，使用機械操縱的火焰噴射，尤其具有威脅。

「這裡的敵人不像是重視肉身戰力的軍隊了，而是來自地獄，具有高等能力的惡魔。」梅格將判斷告訴大家：「自己留心注意！」

面對新一批的敵人，傑夫的斧頭和我的箭矢首先連連落空，然後梅格的火蛇也追不上敵人瞬間移動的速度。緊接著，拖著長長光影的火焰彈激射而至，逼得我在傭兵守則「與雇主保持一定距離」的範圍內不斷抱頭鼠竄。

隊長開啟了Holy Freeze的靈氣，讓敵人動作稍慢，他和傑夫抓緊時機衝上前去搶攻。而梅格也將火系魔法改為電系，以廣範圍無差別攻擊的Nova與追蹤性的召喚Thunder Storm為主。

只有五個人的隊伍，推進速度這下真是緩慢已極。我不禁想：這時候要是有香奈兒和芙勞兒在就好了。

始終保持安靜的賽冷斯看清楚了情況後，悄悄改變口中詛咒的性質：「Dim Vision……」在他暗視靈魂的詛咒下，怪物被剝奪了視力，陷入茫然不動的狀態。

而當隊長與傑夫解決的怪物有了相當數量之後，賽冷斯隨手一揮，將死去的怪物復甦。重生的怪物泛著死亡黑氣，搶在前頭為我們開路。

隊長的負擔減輕，把注意力分散到四周其它地方：他用腳尖踢著地上一具惡魔妖精的屍體，示意我們上前看：那具屍體的頭部整個被敲碎，骨頭痕跡很新，肉身卻已灰飛湮滅。

「是Redemption靈氣的效果。」梅格說。

「這致命一擊，可不是我的武器做的。」傑夫看看自己手上的斧頭、隊長手中長劍，眉頭皺起：「難道說，會是……」

我沒有像隊長的觀察力、梅格大姐那樣的判斷知識，或者傑夫對武器技藝的熟練。我所能自豪的向來只有眼觀四方：

「有敵人！」

我朝著有動靜的方向放出一發冰箭，其他人馬上執起武器預備迎戰。

沒想到我的箭矢竟被一面盾牌輕易擋開，而從盾後傳來了人的聲音：「原來是你們。」

身高一米九、盾擊三千磅的聖騎士放低了盾牌，露出人影：「又見面了，諸位。」